* background: 挪威
* 之前答应过辞职的精灵锡
1.
金南俊拖着受伤的胳膊在雪地上走。
洗澡之前在湿滑的地板上摔了一跤,洗完澡后胳膊肘就肿起来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可能是因为没来得及冰敷,可是这种连抬手的高度都无法穿进衣服的疼痛对他来说只是一点习惯,因为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总是、不知怎么的就把自己弄伤。
后来住在隔壁家的金硕珍哥说那是因为他没有守护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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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守护精灵,也是听金硕珍说的。
“就是保护我们的精灵啊。你不知道吗?”金硕珍把勺子含到嘴里,两只手举在胸前,像抱着小宝宝一样,含混不清地说:“我小时候见过我的守护精灵,这么、这么可爱!”
小时候?
金南俊呆滞地看着八岁的金硕珍。
“哥你现在也不大……”金南俊看着脸上充满向往的金硕珍,决定还是不要扫他的兴致,改口问道,“那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你疯啦?”金硕珍瞪圆眼睛,“只有自己才能看到自己的守护精灵,而且只有他们愿意才可以。”
他同情地拍拍金南俊的肩膀,“一定会见到的,我听说有些精灵很害羞,但是成年之前怎么都会让你见到的。来吧!别想了,哥给你做烤鳕鱼。冰箱里的鱼子酱可以用吗?”
金南俊胡乱地点点头,但心里却对金硕珍的回答计较起来。
十八岁,为什么是成年?金南俊想,如果他以后进入议会工作,他就要把八岁算作成年。这样他就要偷偷许愿,请求他的守护精灵快点出现,因为只有一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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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南俊已经十九岁了。
他坐在路边的车站等公交车,穿了三层裤子还是觉得冷;雪黏在他靴子上,显示出过多的水分。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灯光,摇晃的气流让它变成海雾里船头灯,拨开迷雾向他驶来。
这些东西的深层含义远大于表面的单纯,是生活,无时无刻不充满他的世界的每一点小事。
他已经过了相信守护精灵的年纪,甚至看到这四个字也觉得不够美观——既不对称,也不动听。
守护?连恋人都无法做到生死相随,精灵两个字更是梦幻之外的梦幻。即使晚上九点的弗洛姆小镇,已经逐渐天黑,墨蓝色的天空,厚厚积雪覆盖的地面,五彩的墙面在积雪与白雪堆积的屋顶中露出来,让他生活的整个世界都不够真实,他也无法再相信精灵的存在。
他踏上公交车的台阶,用还能动的手掏出几枚硬币。温暖的钢铁圆片从他的指缝脱离,跌入冰冷又黑暗的洞口。直到听见叮叮当当响的声音,他才回神。
2.
金硕珍是八岁就会把鱼子酱做成美味的神童。
他在米其林餐厅打工,一年两个月假期。他对金南俊动不动就把自己弄伤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不会多嘴问他是不是有哭。
“我好像没有怎么痛啊?哥。”
金南俊的手臂还好,只是关节肿胀,到没有脱臼或者骨折的程度。医生都眼熟他,不用在医疗系统里翻阅,直接在姓名栏输入他的名字,给他开了一点消肿和消炎的药,叮嘱他三天后回去复查。
金硕珍有意安慰他一番,毕竟他从从小就知道食物具有多么伟大的温暖人心的力量,在这个长达六个月鸟不拉屎的地方,唯有他的精灵和食物才能带给他力量。
“晚上想吃点什么?”
“啊……都行。最好不要鱼子酱。我是说,不太想吃海鲜。”
“那我给你做酱肉丸?”
金硕珍用手搅拌着肉酱,煮高汤的锅在一旁咕嘟咕嘟地散发着热气。金南俊把受伤的手臂摆在桌台上,试图在疼痛中活动手指。他用另一只手握着咖啡杯,大拇指扣过杯耳,四只手指随意地握住杯子。
“不过你怎么现在不喜欢吃海鲜了?”
“哥对我怎么把自己弄伤都不感兴趣,怎么会好奇这个啊?”
“呀那当然是、人总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感兴趣嘛。”
“那我的答案就是——人也不是像表面那样,具有共同的特征啊。”
金硕珍不懂,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金南俊耸耸肩膀,解释道:“住在峡湾边就一定喜欢海鲜吗?”
想让金硕珍理解他的大脑回路说难也不难,毕竟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金南俊朝他投去一个希望的表情,指望他能显示出一点心灵感应之类的超能力。金硕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还是不相信suga存在?”
住在峡湾不一定喜欢海鲜,就像是不是每个住在有守护精灵故事传统的国家的人,都相信守护精灵的存在。
十分钟前他进门时,金南俊才问过他好。
金硕珍把外套和装满东西的包扔给他,指一指自己肩膀,假装不满,“呀,不要每次都忘记suga啊,他可是好好在这里坐着呢。”
“哦——suga也辛苦啦。”
金硕珍心满意足地弯腰换鞋,金南俊立马夸张地弯下腰,手在空中拢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用一副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叫:“哦怎么办啊!好好坐在哥肩膀上的suga精灵要掉下来啦!!哥!快救救他吧!”
3.
SUGA又不是第一次看金南俊犯傻,也相当熟悉他开过玩笑后斜向一边扯起的嘴角,那表示他很清楚自己在开玩笑,并且用这种狡黠的表情对这种玩笑不被人理解表示惋惜。
要是金南俊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绝对要金南俊听到一句话。
“你是白痴吗?我有翅膀耶。”
可惜他做不到。他连叫金硕珍转告一下都做不到。金硕珍已经二十岁了,他已经两年没法跟金硕珍讲话,18岁之后人类就再也看不到他们的精灵了,SUGA当然不能打开这个定律,只能每天每天坐在他肩膀上看着他。
两年前金硕珍离开家之前,他还问过金硕珍。
“就这样走了,那个叫金南俊的会不会把自己弄死啊?”
“说什么呢——你也真是。”金硕珍笑起来,用手捏一捏SUGA白到透明的小翅膀,“会有他的守护精灵保护他的。”
“别捏我的翅膀!”suga伸出两只手费劲地推开金硕珍的两根手指,“黏在一起很难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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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家伙的守护精灵也是个笨蛋。
金南俊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拼命地长个子,那个叫Hope的精灵,错过了小孩子看到精灵也不会害怕年纪。又“错过了身高”,原话。
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费劲儿地爬上床坐在他的脸旁边,其他时候大概是连金南俊的大腿的都摸不到。Hope足够给精灵丢脸,连个小孩都不如,后者好歹知道撒娇的时候要抱,可是Suga看到有一次Hope竟然拽着金南俊的裤脚。
“太高、太高了、肩膀上……一点都不安全吧?”
那时候Hope站在地上,仰着脸朝他说。他才跟着金南俊超级灿烂的笑脸一起笑过,对上Suga无可奈何的表情又委屈起来。
他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嘴唇嘟在一起,无精打采的翅膀垂向地面,脚尖也对到一起,看起来是真的很委屈。
因为怕高,所以一次都没有飞起来过,要是可以,suga想象他一定会把翅膀捐给他们在路边见过的受伤的小鸟。
suga坐在金硕珍的肩膀上,欲言又止。那你要怎么办呢?
4.
suga最后一次看到Hope,是在金南俊七岁的时候。
金硕珍做菜要用鱼子酱和芝士。可惜金南俊家冰箱里的芝士用光了。
金硕珍和金南俊两个人没有等到公交车,干脆顺着马路自己走。
像往常一样,Hope一个小精灵迈着短腿,吃力地跟在后面。他的一对翅膀比五月的蝴蝶还轻盈,覆盖着一层金粉,闪动着晶莹的光芒,就像他的眼睛和红头发一样。
Suga在金硕珍的肩膀上眯着眼睛,享受落日最后一点余温。橙黄色的太阳像果冻一样滑下去,他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峡湾,海像是一块冰蓝色的翡翠反射着银白的光。等到suga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Hope突然用力地挥起翅膀来,手攥成拳头,紧紧地贴在胸前。
他飞向一个巨大的、咆哮着的黑影,是辆车,他在车与金南俊接触的地方消失了。
他很爱那个孩子吧。
Suga想。可惜没法看他长大了。
金南俊昏迷了到开学,从七月到九月,睡过了他的生日。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离他的十八岁刚好只剩十年。
可是奇迹的是,金南俊里里外外一点伤都没有。既没有失忆,也没有口齿不清,确认过伤势后,就像预料般,父母又离开去工作了。
5.
两个月假期很短,金硕珍放弃暑假人流量最大、最好赚钱的时机回弗洛姆照顾金南俊,因为他总觉得金南俊是除了学习什么都没办法做好的弟弟,帮他拆下绷带换药的时候,还看到他胳膊上横七竖八的伤口。问他是怎么做到的,金南俊居然说是春季郊游的时候在灌木丛里划伤的。
“有一种黑色的羊,就在郊游的目的地,因为很喜欢吃灌木叶来着,跟着它进到灌木丛里去自己就出不来了……”
“呀,你也照顾一下自己吧?总是受伤,又没什么人能照顾你,这可怎么办啊?”金硕珍根本不理会他的借口,干脆地打断他的话。
可是金南俊浑然不知,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一直自言自语:“欧石楠的灌木丛,花朵很小,像倒扣着的薄瓷碗一样,味道也甜甜的——”
他的话讲到一半戛然而止,观察一番金硕珍的表情,小声道,“去校医院就好啦,哥。”
金硕珍无奈,用力用棉签戳一下他的伤口,金南俊看到他的动作才愣愣地反应过来,迟钝地叫了一声疼。
“你几年前真的没把脑袋摔坏吗?怎么反应这么慢?”
“反正一直在疼。”金南俊抿起嘴笑了一下,两个酒窝深深地凹在脸颊两边,“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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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南俊计划开学后要做点运动。人不能总是这么毫无斗志,目标是有的,只是不够长远。
生活的地方福利好到好吃懒做想要死也得有一段时间,既不用交学费,也不担心医疗保险。可以的话,以后想做木工,可是又好害怕还没修好一把椅子,自己就先流血而死了。
低年级的同学在篮球场上打球,阳光正好,要不是窗户太高,金南俊就要翻出去一起了。可如果那样,不只是受伤,大概连爬都爬不起来。
早读没有朗诵,教授介绍转学来的新学生。金南俊回头看了一眼,被对方向郁金香一样红的头发吓住了。
新学生郑号锡是从美国来的dancer,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转学。大概是在YouTube上小有名气,从踏进教室起就收到小声的尖叫,就算那样也只能暂时坐在金南俊旁边,因为人数愿意旁边多出一个空位,明明不爱交流,意外却是语言水平最好的一个。
“你好、我不是很会讲挪威语。”郑号锡伸出手,金南俊自然地握住他干燥的指尖。
他用流畅的英语回复:“我教你。”
6.
其实在金南俊的理解里,只要用本国语言日常交流个三天,没有什么理由学不会。可是大概是真的几年前把脑袋撞坏,居然认真做了教学计划,当他看到郑号锡亮晶晶的眼睛的时候,又觉得很值得。
他开始好奇人的眼睛为什看起来会那么明亮,就像他家前面的峡湾一样闪着波光。他在他眼里看到了从没有见过的纯洁,那是只有经历世事后仍旧保持初心的单纯。金南俊主动避开了郑号锡的眼神,自我安慰好歹只是因为他自己没经历过这种视线。
“不过大学你会回去吗,”金南俊问,“回美国?”
“以后吗?”郑号锡回答,“——不会再离开啦。”
“哦。”金南俊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再”,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远离故乡的人重返家园一样。奇怪的是他也有这种类似的感情,就好像久别重逢。
他吃力地回忆一番,在他们不大的小镇上,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他随意道,“我以后读奥斯陆大学就行了。”
郑号锡笑眯眯地看向他,意外地是梨涡盛满欧石楠味道的阳光,金南俊如果是只蜜蜂,他想他就要跳进那个漩涡去采蜜。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个“嗯一起吧”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眼睛,好像要发烧了一样,用手捧住脸,回答道:“以后每天得再让我多教你学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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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南俊听金硕珍说过那个叫Suga的精灵的事情,说他在阳光下会发光。
金硕珍也说过精灵是没有名字的。
他讲起这个故事是因为照看躺在病床上因为游泳抽筋、才从昏迷中醒来的金南俊闲的无聊。
某一天,在金硕珍年纪还非常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他垫着一把椅子从柜子里偷吃妈妈藏起来的糖,第一次见到那只精灵,盘着腿坐在方糖的后面,皮肤就好像砂糖一样白。金硕珍从椅子上跌落,除了屁股摔痛之外没有受伤。
他给他取名叫Suga好像顺理成章,那时候金南俊还没有见到自己的精灵。他随口给未曾谋面的精灵先生取了名字。
Hope。无论性别,都可以使用的名字。
虽然直至今天他们也无缘相见——金南俊和他的精灵,不过那个名字还在他心底的灰尘里闪闪发光,他见到郑号锡的时候就觉得对方符合小时候的自己对一个精灵所有完美的幻想。
他不像金硕珍那样会自我膨胀,诚实地说他对「小时候」的定义非常不成熟:直到十八岁结束地那一天他还诚恳地在脑海中描摹那只未曾谋面的小生物,他希望他或者她的头发像杜鹃花一样火红,眼睛像月亮一样有着温柔的光辉,他希望他的那只精灵能像他哥形容的那样愿意趴在他肩上朝着他露出比蜂蜜还要甜蜜一百倍的笑,可是直到后来,他的希望逐渐减少——他希望他的精灵出现……他希望他的精灵能陪在他身边。
但是金南俊现在已经长大了,他现在也知道十八岁为什么是成年,因为至那一晚的来临,世界在他心中就彻底翻篇,他失去了所有可以充满希望的机会。
现在他偶尔也会和金硕珍Skype聊天。
只是今天这种愿望有些强烈,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进行一次诚实的对话,告诉他,哥,我今天也见到在阳光下会发光的人了。虽然没有那么小,但是也很可爱。
金硕珍讲到Suga的时候特别幸福,就好像在谈论他非常爱的事情一样。但金南俊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除了讨厌海鲜,好像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事情。
这样是喜欢吗?还是只是在谈论自己眼中所见呢。
可是就他所知,人是不会发光的。
至少他十九年的生活中还没有见过。
直到今天。
7.
金南俊觉得郑号锡学的很快,就好像他天生就会讲,只是在某些年里忘记了一样。
他很乐意看到郑号锡用颇有些熟练的语言和班里的同学交流,因为那表示他的教学卓有成效,间接证明郑号锡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郑号锡现在不仅可以日常交流,居然连双关语玩笑也能听懂。他和班里的一对儿活宝聊天,那两个小子妄图让他学一点脏|话,说是以后早晚会用上。
金南俊把下巴支在耸成塔尖状的手上,假装看不到郑号锡扭头偷看他时紧张的表情。他盯着窗棱上的灰尘,想不明白自己算否对灰尘也开始感兴趣,虽然他明摆着还没闲到这种程度。他更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紧张,因为只要他想,他能教给他更令人吃惊的词或者短语,用以描述所谓“令人生气”的状况。不过自己的耳朵要是可以动,一定会主动转过去偷听,但金泰亨——那两个人之中一名,可以做到。金南俊亲眼目睹过。这下他还要羡慕金泰亨吗?
好歹他发音还是我纠正的。金南俊想。他心里因此稍微畅快一点,然而又快速变得沮丧。
「这种程度很快就不需要我了」。
—
“可他们是你的同学——你应该试着对他们友善一点。”
“也是你的同学。”金南俊耸耸肩膀。
这是一个周末,他们在郑号锡的舞蹈练习室,一个很小的房间,一面墙上安装了三片拼起来的镜子,对面的置物架上放着音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软垫。哪怕金南俊没有见过几个练习室,他也很明白地知道这就是一个简陋的练习室。他像往常一样帮郑号锡录像,可以说这间很小的练习室是如此之重要,以至于让金南俊放弃了他自己的时间。
“所以我们彼此都对对方很善良——”
金南俊低头摆弄着摄影机。
“他们其实也很有趣,你知道吗?朴智旻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上次我们说到跳舞,我没想到他其实也学过……南俊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我在听。”金南俊敷衍道,他的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酸劲,就好像一个他自己的朋友被抢走了一样,并且这也是事实。“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总要和他们说话啊。”郑号锡说,“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优点,发现这些优点是很有趣的事情。”
“就像朴智旻早上脸会水肿,让他看起来像个糯米糕、就像金泰亨笑起来嘴会变成方形的就像他耳朵会动一样?”
“是的。”
听到他说这些,郑号锡表情柔和很多,蹲到他旁边继续说,“不止这些,和别人交流会让你获得灵感。如果你那些好奇心是真的,就应该让它们带你去探索这个世界。”
金南俊知道自己没法反驳他。只好嘀嘀咕咕道:“我开始怀疑我主动要教你这件事是否正确。”
“非常英明不过的决定。”郑号锡笑起来。他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和金硕珍只是听着他抱怨生活中杂七杂八的小事不同,郑号锡还试图引导他,教他该怎么做。他越来越觉得郑号锡的出现是一种补偿,对他缺乏社会经验、像个死水潭一样的心做一点虽然晚但至少还来的及的疏导。要知道,在他们还都是孩子时,如果一群朋友去玩,话题总是离不开他们的精灵。
胖的或者瘦的,发着什么颜色的光,头发有多长……金南俊甚至通过那些幼稚的描述在心中已经描摹了他们的精灵的样子。可当他们把话题引到金南俊的身上时,气氛又变得不一样起来。这并不是说没有也没关系的事情,不像是摔断了腿或者怎样,而是严重到像是缺少一块心的程度。这种异样感在他年龄越大的时候就越明显,谁会在十岁都没见过他们的精灵啊?金南俊后来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不会说话的东西要比永远喋喋不休的人更友善。
金南俊知道为什么精灵只让它们保护的人看见了。因为这也是一种保护不是吗,他的那些朋友虽然都对他没有见过自己精灵这件事表示惋惜,但是谁也没有请求要自己的精灵去帮助他,因为这是不能分享的东西。
他懂,他也不想让郑号锡像颗星星一样在班里发光,从操场上走过去的男孩儿或者女孩儿再盯着他看。
“我后悔了。”金南俊喃喃地说,“我们以后只说英语不行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想看你跳之前那首歌!”
在音乐在狭小房间里巨大的回声中,金南俊喊道。
8.
“你让让。”
郑号锡惊讶地从书本里抬起头,笔记记到一半,朝他比口型:“疯了吗?”
“我要去游泳——”
郑号锡睁圆眼睛,竖起书本,指着讲台的方向。
“教授怎么办?”
金南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课铃就响了。
他们就像是两个小混混一样在教学楼外游荡,三月份积雪化得差不多,白天的时间也逐渐长起来,阳光从冒尖的青草和冰凉的水泥路面上反射到他们眼里,时间再久一点,还以为是魔|鬼的镜子在上|帝面前散落了,跌进人的眼里。
可郑号锡是来找他的格尔达,他冷冰冰的心,好像在郑号锡面前就此融化了。
金南俊捏扁空掉的汽水罐,扔到垃圾桶里,赶在上课铃前抓过郑号锡的手腕:“走吧,回去上课了。”
“啊——就是,现在海水多凉啊,会感冒的。”
郑号锡好像对他不再坚持去游泳的决定表示欣慰,金南俊都不需要转头,就知道他脸上一定又露出傻的要命的巨大笑容,就好像他关心的不是逃课、而是他的安危,这种关心就好像他心里突如其来的暖流一样,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没去游泳,他也没有试图在上课的时候再提点什么不靠谱的建议,而是静静等待夏天的到来。他在进行一个隐秘而伟大的计划,郑号锡会被他感动的。在距离弗雷姆不远的小镇,那儿有一个内水湖,是海水倒流进来形成的天然湖泊,并不是说家附近不能游泳,而是他知道那地方没人钓鱼,这样在他们赤身裸体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来打扰。
郑号锡会喜欢的,他知道。
他替郑号锡录制舞蹈视频的时候,曾经感叹过郑号锡对身体的熟悉程度,就好像能精确控制到每一根肌肉,肌肉细胞,神经之类的。他又花太多时间去研究作为一个舞者如何能做到如此精确的控制,甚至亲身体会了一下,不过结果并不好,他摔倒了。不过感谢郑号锡舞蹈练习室的软垫,没把他的胳膊或腿摔断。
当他多摔几次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大概不适合这种活动,于是他放弃了。
“你可以再多试几次的——不用那么拼命。”郑号锡笑起来,嘴唇就像丘比特之弓一样饱满。“你可以不用这么,呃,迫切,只要去享受整个过程就行了,作为一个初学者,你的表现真的很令人惊讶。”
他试图把坐在墙角气喘吁吁的金南俊拉起来,他拉着他的手腕,扯了几次。金南俊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除了剧烈的呼吸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郑号锡怕就算这样也因为金南俊自己重量会让他的手腕脱臼,于是转而抓住对方的手。
“我真的、不想、在继续了。”
金南俊示意郑号锡休息一下,最好是坐在自己旁边,郑号锡照做了。
“我好像对这个不是很擅长。”恢复了一些后,金南俊解释道。
“我知道。”郑号锡微笑着,“不要受伤就可以了。你可以不用勉强,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做一些你喜欢的运动。”
“我喜欢的?”金南俊有些疑惑。
很快他就想起来他之前说过要去游泳,郑号锡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问道:“或许你喜欢游泳?上次听到你说过。”
“是的我——”金南俊接口,“但是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欢,只是有一点关于游泳的想法。”
“你愿意说说吗?”
郑号锡还没有完全停止流汗,但是他没有费力去擦,只是让它们自己淌过他正在发热的皮肤。他们背靠着墙,灯在他们上方,所以金南俊可以把对方在他目所能及的皮肤上每一滴正在滑落的汗珠看得一清二楚。他红色的头发粘在额头上,但是看起来一点都不脏,金南俊甚至想伸手帮他——帮他把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水拂去之类的,不过郑号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然后微微抖了一下睫毛,那滴水就被弹开了。金南俊以为自己看见它碎成无数小液滴飞到空中,但是很快他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他飞快地转过头去,试图组织语言。“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游泳的时候抽筋了,差点死掉。当时情况真的很危急,因为周围没有什么人,不过和我一起去游泳的哥哥很照顾我,他及时发现了我的状况,所以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甚至可以跳舞。”郑号锡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当时一定吓坏了。不过也很勇敢,没有什么人在这种经历之后还会喜欢游泳的。”
“……是的。”金南俊脸红了,他之前没想过自己在这个年纪还会被这种哄小孩一样的话表扬。可是郑号锡看起来非常真挚,就好像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那么这就算是你很喜欢游泳了。”郑号锡总结道,“做得好,你战胜了自己的恐惧。”
“是的。”金南俊微笑道,自从认识郑号锡几个月以来,他已经不再那么抗拒郑号锡对他像安抚婴儿般的表扬,甚至有时候会在这种鼓励下产生更多讲话的欲望。“我说的哥哥就是金硕珍。我和你讲过,就是他说我发生这一切的原因就是——”
“因为你没有守护精灵?”郑号锡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你有,相信我。”
“我不在乎了。”金南俊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没有他们我也可以活的很好。”
“这件事我很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金硕珍说守护精灵就像是朋友一样的存在,可是我有朋友,金硕珍……现在还有你。”金南俊重新转过头,眼神迷茫,“但是你也相信这种传说吗?”
“我相信。”
“那么你的守护精灵又是什么样子?”
“他?”金南俊注意到他用了一个指代男性的词。郑号锡微笑起来,“我的精灵,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儿,他对什么都很好奇,也很笨手笨脚——”
“你说谎。硕珍告诉过我他的精灵是一个很成熟的年轻男人。如果都像你说的那样,精灵怎么守护他们的孩子?”
郑号锡没有回答,只是朝着金南俊笑起来。不是很夸张或者高兴的笑,而是金南俊从没有见过的非常温柔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在郑号锡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看到郑号锡微微弯起来的眼睛里充满热量,把他都要融化了。他为郑号锡的形容感到羞愧,因为那就是他对自己的看法。
一个男孩儿,知道现在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也无数次的把自己弄伤,这样的家伙,别说是精灵,就是这样的人类都让人怀疑,到底怎么才能把事情做好。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是没办法把任何人都照顾好的。
“他在守护我,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的原因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但他一定还是那么善良。”郑号锡继续说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真诚,一直盯着金南俊的眼睛,“我希望他知道我真的很爱他。”
“可是你已经十九岁了!”金南俊叫到,他受不了般移开了视线,试图掩饰自己毫无道理急促起来的呼吸,“我们没必要再继续这个话题,鉴于我们都无法看见我们正在讨论的生物。”
他站起来朝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该回家了!”
“我送你!”
郑号锡急急忙忙站起来去找他的外套,他跟着金南俊离开家门,就像他以前做过很多次的那样,郑号锡会把金南俊送到家里再离开。
9.
显然金南俊忘记他们今年要毕业。因为4月份是成人礼的开始,班级活动完美与他想要出去探索大自然或者他的什么山羊的计划冲突了。
按照惯例又是疯狂的三个月,金南俊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爆发性的疯狂活动,就好像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们都对这个世界的有趣之处毫无念想一般。比这更疯狂的是,他已经保持至少四个月没有把自己弄伤的记录了。自从某个时刻以来,伤痛突然远离了他,没有医院,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昏沉地想着晚上怎么洗澡才不至于第二天就要去伤口换药。这并不是说郑号锡在家就帮他解决了,而是说他真的没再有过需要去医院的必要。甚至医务室。
他不喜欢那里的医生,总是带着口罩,和帽子。金南俊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在医生工作以外的时间认出对方,因为他所知道的对方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什么都没有。
失去这些,到底是什么在充斥着他的生活?像是火车穿过隧道的风,夜里路边的灯光那样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生活,填补那一段时间的空白——
“想喝啤酒的话必须要用开瓶器,否则你会把手割伤的——不是告诉过你吗?”
郑号锡夺过金南俊手里的酒瓶,他从别人那里借了一把钥匙串上的开瓶器。
现在他们都是成年人,有充足的理由去为了某些小事喝一杯或者发点脾气,因为这就是成年人,他们可以为自己的生活开始负责,无论是用喝酒或者打架,或者用大吵大闹的方式结束某些事,开始某些事。金南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在想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而想要喝一杯。
他们在成人礼的Russbus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外面那些愚蠢的要命的图案都是谁设计出来的,也许用“设计”这个词来形容都是抬高——无论怎么说,郑号锡真的说到做到要和他一起升学,这让他有点惊讶。
“我不是真的想喝酒——”金南俊解释着,“只是它就在我手边。你知道就是随手拿起来而已。”
郑号锡笑起来,他根本不把他的话当真,三两下撬开瓶盖递给他。金南俊接过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但是必须承认味道还不错。”
“是的。”郑号锡笑起来,拉着他的手腕想叫他下车透气。
他们的计划是先去野餐,露宿一晚,然后再回城里参加russbus的比赛。去野餐的计划是投票表决出来的,地点选在一个湖岸边,在一片不够茂密的小树林里,这样他们就不会在生火的时候把森林点燃了。金南俊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种气氛影响了,早在前几天就有女孩儿——也有男孩儿向他们中的成员发出邀请,参加一些属于成年人的聚会,包括金南俊他自己,当然他们把这些事都推脱掉,为了能集体坐上车,完成他们的旅途。
夜晚的星空很明亮,几万个光年以外的星星发出的光也能看清。有些事情就像是星星一样,很有可能注意到这颗星时它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要抓紧时机。金南俊和郑号锡靠在门上,外面的一群人才把火生起来,发出噼噼叭叭的响声。他们带了啤酒,午餐肉,一些零食之类的,睡袋扔在一边,有的被坐在身下,人们围坐在一起,脸上非常明亮,他们对身后的黑暗无所畏惧。一个很小很珍贵的聚会,金南俊想。
“你们在那里站着着干什么呀!”
金南俊遥遥地向他举起酒瓶:“车上的图案很好看!应该喝一杯。”
郑号锡朝他投去吃惊的一瞥,很快又笑起来,那种温暖的笑容像是早晨的太阳一样散发光芒,金南俊不自觉地转移了视线。
他觉得这种生活的场景很不真实。就在几个月前,他好像还和他的同学中间有一道巨大的罅隙,但是因为郑号锡的存在,这种罅隙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让他惊讶的是,甚至他自己也很享受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他们走到篝火旁边坐下,和他们的朋友们开一些无聊的玩笑,金南俊用他从金硕珍那里听来的无聊笑话获得满堂喝彩,让人惊讶于他的隐藏技能。最后他们说起十八岁的挑战,在russbbus比赛后,每个人都有一些疯狂的计划要去完成,耗尽一个刚成年的青少年的全部想象力——
“但是你敢肯定那些女生就愿意让你胡作非为?这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
“你不知道女生疯狂起来会更大胆——除非我选择男生?你说是吗?”先前提出建议的男生向郑号锡投来大胆的一瞥。
“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金南俊插嘴道。他显然不想让事情再发展下去,要不也许郑号锡会处于友善的心理提前帮对方完成一个成年计划,也许就在今晚。
他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把瓶子扔到装垃圾的桶里。也许是因为发热的头脑让他思考的非常快,他迅速想起来一点什么。“其实我和郑号锡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吗?”
“是的。那你们应该更了解——”
“那我们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金南俊没来的及思考那个“更了解”是什么,也没有心思去判断那种狡黠的坏笑背后藏着的话题。他飞快地拉起郑号锡的手,穿过树林,两个人一起跑到海边。
10.
月亮已经挂在天上。金南俊不知道是不是看起来会比其他地方看起来更大或者更小,不知道这里的海风感受起来是否会比其他地方更温和或者冷冽。但是他觉得身上一点也不冷,他全身发热,即使这样也没有勇气转头去看郑号锡。他用余光看到对方正在享受着夜风向他吹来,一边把乱发用手梳理整齐。
他已经完全笃定郑号锡的身世,就是他的精灵。就是在他磕磕绊绊长到这么大的年纪里最渴望的人。或者最渴望的什么东西。他不太在乎非要做一个分类,如果非要定义,那就是郑号锡,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美丽的物种,大概就叫郑号锡。但是他独一无二,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郑号锡,也是唯一一个郑号锡。
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去他妈的吧,”金南俊深吸一口气,他对自己说,“我不想和他是那种精灵和他守护的小可爱的关系。”
郑号锡伸出手来,把金南俊额头上的头发也梳到后面去。
“你在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金南俊飞快地解释,“我在想我们既然已经来了,也可以做点冒险之类的。”
郑号锡耸耸肩膀,“你想去游泳吗?”
“我想穿着衣服跳进海里。”
“你疯了。”郑号锡咧嘴笑到,“但是可以尝试。”
“你不会觉得这样会弄伤我自己?”金南俊默默地吞下他没问出口的那半句话,就好像你一直担心我的那样。
“我在你身边呢。”郑号锡朝他笑了。
金南俊深呼吸了一口。他们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像他们从树林里冲出来之前的那样。金南俊拉着郑号锡往前走了几步,他们已经走过铺满碎石的路面,踏在海边一条窄窄的沙滩上。海浪再大一点,就会拍湿他们的裤脚。金南俊加快速度,听到郑号锡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但是很快就换成欢快的笑声,他反手抓紧金南俊的手,和他一起跑向海里。
这几秒大概是人生最长的几秒,就像是几个世纪,但是也短暂地就像是一刹那。炽|热的身体和冰凉的海水,紧紧扣在一起的手,都是金南俊最爱的组合,但是这种愉悦很快就被他自己结束了。
非常愚蠢的行为,就是喝酒后跳进不算温暖的海水,一个他不熟悉的海湾,甚至还没有提前做好热身运动,就像他自己已经非常英明的假设一样,他很快就要把自己弄伤了,甚至这次也许就会死掉。他早应该在脚还能踏到海底的时候就往回走,可是他太迷恋和郑号锡在一起的感觉了,就像大海里的两条鱼,在暖流里顺着洋流去寻找食物,他们只有彼此,只有从身旁经过的小虾米,只有像个观光者一样看到的珊瑚礁顺着他们来的方向铺满整个海底。他还以为他们优秀地可以躲过所有要拆散他们的掠食者,但是没想到自己半路要先要离去了。
郑号锡听到他压抑着的小小的惨叫,摇着他的肩膀,“南俊啊你怎么了?”
“我可能要死啦……对不起。”他咬着牙说,“我知道硕珍哥说的是对的,我没有守护精灵——”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只是抽筋了!我很快就会把你拉上岸了,你再忍忍。”
“不,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回答我,你是我的守护精灵吗?”
“我是你的守护精灵?”郑号锡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很快就笑起来。因为太过急迫,金南俊甚至忽略了他上扬的语气,他靠在郑号锡一起一伏的胸膛,颤抖的睫毛,金南俊已经相信了。红色的头发、会闪烁着光芒的眼神、朝他笑起来的时候过分温柔的表情——金南俊几乎已经相信了。没人知道金南俊心里还住着一个没长的小孩,就连金硕珍都不知道。他还保留着那份童真,对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执着地相信着。
“你在说什么呀。”郑号锡说。“你就承认吧,你真的很需要一个精灵。我是说我不是他,但是这么久你都告诉我你不相信——”
“什么?”
也许是金南俊惊讶的表情盖过他因为疼痛而呲牙咧嘴的动作,郑号锡竟然有点同情他起来,“也许是因为你的小精灵辞职啦。”
“什么?”
“我是说你这么高……他会害怕吧?”
“可是你说过你的小男孩——你说你爱他——”
郑号锡把金南俊拖到海滩上,金南俊因为呛了水,体温已经下降了许多,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一晚上受到太多刺激,他已经不知道作何感想。
“我爱他。”郑号锡回答,他轻轻地托起金南俊的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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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恢复意识的时候,金南俊感到自己已经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可是他不会傻到以为自己是在天堂,因为手臂上正在吊水的疼痛是他非常熟悉的感觉。但是他不敢睁眼,他相见郑号锡,他还有好多问题问他。可万一他一睁眼就听到别人跟他说:“呀金南俊你疯了,整个学期你旁边都没有人啊。”
“你幻想中的好朋友对你好吗?”
如果是那样,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要他坚持清醒了。说实话保护自己是本能,可是受伤绝对是不可控制。他宁愿一睁眼回到十一年前,回到七岁自己还摔在在马路上的时候,昏迷之前一定要告诉他:“我现在都躺到地上了,就不能让我见你一面吗?”
郑号锡,是你吗?
金南俊睫毛抖来抖去,紧紧咬着嘴唇不愿睁眼,然后无法控制地流下一滴眼泪,那种有些绝望又黑暗的心情,突然在脸颊上一阵轻柔的触感到来之后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因为突然的亮光让他无法看清眼前的人,直到确认了那一头红发。郑号锡弯下腰斜靠在他床头上,朝他笑起来。
金南俊紧张地不能呼吸,但是他试图张开自己干涩的嘴。
郑号锡竖起一根手指封住他的嘴唇。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爱我的男孩,可是他会怎么说?”
“他也……他也爱你。”
-fin-
猜jhs是不是小精灵??
(he hoped his HOPE can be there)
(he lost his hope)
最近ao3上看了几篇感觉自己就跑偏了
之前我看瑞典游记
30天自驾人均43000
大家现在都这么有钱的吗???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