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锡】宇宙学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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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人跟我讲这文消失了 补档补档 看过忽略xx

?我争取马上回来 




「宇宙必须开始于一个奇点。」

「上部」


那都是一个暑假发生的事,本暑假的重点之一就是金南俊和他的同岁朋友完成本垒打。本来还有之二,但这都是暑假之后的事情了。

事情发生得不算意外,在医院的阳台上,金南俊趴在栏杆上往外望,风倒是不吝啬它的感情,还好金南俊头发短,否则早就受不了要用手遮,他不像郑号锡,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好几天,中间断断续续也上不了课,闲的浑身长蘑菇,连带着头发都留长不少。

没变的是郑号锡还总是喜欢发短信,叫他不要逃课来医院看他,又说要他些带东西吃,但金南俊绝对不认为医院食堂的饭就会差到哪里去。

“你不跟我说说说最近都发生什么好玩儿的吗?”

“没吧,”金南俊用力想了想,“就那些破事儿,哦对,学生会开学又要换届啊,前几天联系我让考虑考虑留任来着。”

“可以啊金南俊,还挺有用的吗。”

“嗨那哪儿能有您有用啊——”

金南俊往后一仰,跌回躺椅上,本来就不结实的弹簧发出嘎吱一声巨响,惊得他慌张地转头看郑号锡,果不其然对方本来不怎么见阳光的脸吓得更白了几分,抬起腿来一脚踹在他大腿上。

“我操你敢把这椅子也搞坏了看你下次坐什么吧!”

金南俊看椅子没真被坐坏,立马放松一笑,“坐什么都行啊只要能坐你旁边,再说我宝贝锡锡能让我坐地上吗。”

郑号锡脸一红,张口就想骂他没个正形,脚腕就被捉住。金南俊翻来覆去看他脚掌,一只手就环过他纤细的脚踝,又伸出另一只手并拢手指测量宽度,一脸惊奇。

“嚯,怎么又瘦了这是?”

那只脚掌微微用力,到底也没挣脱。

金南俊是叫他去海边儿玩的,他一周能来三次,一个月能有十几次光看对方睡觉了。郑号锡从去年冬天开始就不知道有什么毛病,上课老犯困,笔记记上一半头就往电脑上砸,换个质量差点儿的估计键盘帽都能砸出来。他们宿舍的人给起了个外号叫睡美人,说估计等什么时候王子来吻了估计才能好。

仔细想想,郑号锡长的是怪好看的,精致得不像是个男孩子,从小时候金南俊就那么觉得,可惜这小子哪哪儿不好,就是嘴太毒,在他面前混像个小刺猬。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小学三年级,当时正是男孩子要彰显男子气概的时候,可惜郑号锡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跳舞,发育得又晚,细胳膊细腿,眉眼又细又长,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风情万种,但小孩儿看了也心痒痒,结果兴趣班一下课,郑号锡跟着一帮女孩子做完练习出来后就被按在地上亲了。金南俊跟在后面,书包带扣当时还被搞断一个,拖拖拉拉地甩在后面,听到一帮小孩子闹,伸长了脖子去看,看到一个短头发小女孩把人按在地上打。

总之后来几年郑号锡也没能收收他脾气,在金南俊面前二五八拽横竖就是一个小霸王,难为金南俊书呆子一个能和他做朋友,这可能就是一个班唯一俩同岁朋友的魔力。话说回来,舞照样跳,跳到高中也没收心,倒是收了一帮小迷妹,比他年纪大还整天小学妹一样眼冒桃心,跟在他后面说要去看他练舞。

“练你麻痹,”金南俊说,“你想辍学是吧?”

“我操?”郑号锡嘴巴张大了不少,看到一排整齐的牙齿还有里面没融化的雪糕粘在舌头上,他又砸砸嘴把雪糕咽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骂人呢。”

“跟着你还能学什么好,以后出一本书就叫做郑号锡花式脏话大全。”金南俊送他一个金式大白眼,摘掉眼镜就开始收拾书包。可偏偏郑号锡是个不怕金南俊的,他又不像是班里的闲杂人等在班长面前只会怂——他是谁啊,班长发小啊,连命根子都互相看过了还有什么不互相知道的吗。

“诶我说,现在好好学习还能考上什么大学啊?”

“你又不是从来没学过,现在还有一年半,怎么本市985也能考上吧。”

“奥。”郑号锡又转转眼睛,“你是不是要去首都大学啊,学你的考古学?”

“学个屁考古,去不了了,被我爸骂了。你能不能吃完你雪糕再跟我说话?”

是去不了不是不想去,郑号锡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懂金南俊生活里怎么总是充满无意识和被强迫,甚至连学骂人也是。他伸出去一半要舔雪糕的舌头又收回来,只能舔舔嘴角沾上的白色奶油。

偏偏金南俊没考上,兜兜转转又去一个地方上学。宿舍和专业固然不同,但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必修的通识课程也挨着一起上,渐渐金南俊也发现有些事情不太正常。他总不会真的要亲亲才行吧——倒不是出于他真的有这种想法——他是有啊,他早就觉得郑号锡不像话,一双脚踝孱孱弱弱,从裤管里伸出一节支撑不了他体重,像个初生的小鹿一样一笑就站不住脚,非要往他身上倒,有几次拉不住眼看着就往跪在地上。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金南俊几乎无法忍受鼻尖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几次他都想中途止住笑,板着脸问他到底是想干嘛,但是估计就是因为没有亲亲才会变得不好,没等他来的及问,郑号锡就先进医院了。

“我说你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开学再上不了课小心连学籍都没了。”

“能怪我嘛,我也不想的。我说你就不能……”郑号锡在他背后嘟嘟囔囔几句,死活没听清,金南俊扭着脖子转头看,郑号锡又换上一副笑脸,“走吧,趁我还清醒。”

可惜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没见人影,郑号锡在路边上站了五分钟就站不住,往下一蹲就要往路沿石上坐,金南俊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腋下把人扯起来,“别坐了,上我那儿去吧。”

“你那里凉快吗?”

“不凉快。”

“那也去。”

金南俊低头一看,郑号锡又朝他撅嘴了。

撅嘴从来就是一个撒娇信号,无论男人女人,遑论加上嘴唇一干还要伸舌头出来舔,伸舌头又是个性|欲强的表现,金南俊也不记得哪里看到,只觉得嘴唇也变得又干又紧,忍不住有样学样地伸出来舔舔。

郑号锡可能是他的反面,又湿又软,当然不是说他不紧。他说要不要试试的时候金南俊都懵了,飞快抬手按下电脑上的暂停键,两具赤裸又交缠的身影凝固在屏幕上,一下变得无聊起来。相比他的提议,他的动作各种意义上都更令人心神激昂。

“不等一下你说什么 ?”

“您耳朵没聋呢,互相都撸过了还有什么不成的。”

郑号锡翻身跨坐在在金南俊腿上,他那张破电脑椅就发出嘎吱一声响,生生把他思绪从废轨道边上的廉租房撤回一小时前的医院阳台,当时他握着郑号锡的脚腕就在想这比郑号锡的小鸡儿也粗不了多少了,放手心里稍一用劲都担心给折了——并且一小时之后他握着郑号锡的真家伙时也是同样的想法。

“试就试呗,但是先说好谁上谁啊,抽签?”

“抽你妈签这时候了,你来吧。”

话音未落金南俊手就僵在他腰上,消化了一秒钟这个事实,脑袋里犹豫着是要先掀开衣服还是扯腰带,郑号锡还以为金南俊有什么前顾之忧,无可奈何翻他一眼又解释:“干净着呢,打了三天营养液,你早上来之前就喝了一碗白粥,还不满意我的大少爷?”

“不是,我在想我润滑油放哪儿了。”

郑号锡对他有这种东西一点也不意外。三周之前他刚嘲笑过金南俊和他大学里第一个女朋友无端告吹,“女生你要哄着才行啊,一谈恋爱女汉子也会变成小女孩儿。”

“那我怎么知道,期中考完试上床说我太大受不了,后来又试了一次实在不行才分的,又不是我不哄她。”

“我记得还好啊?”

“还好?我又长了行不行。”

郑号锡迷迷糊糊地笑起来,手指因为刚刚清醒都使不上力,抬到一半想捶他肩膀的小拳头眼看着又要掉回病床,金南俊张开手指在下落的放下过一把接住,特别煽情地碰到胸口,“熙熙宝贝?”

“恶心死了少这样叫我。”

“谁叫你了。”金南俊撇撇嘴,但抓着他手不放,“我ex名字里也有一个熙啊。怎么床上这位宝贝锡锡不喜欢?”

他这位熙熙是校舞蹈队队花,号称是一路披荆斩棘才拿到和金南俊谈恋爱的资格的。听起来就扯,但是金南俊上大学就一改前性,也不装好学生了,七十五度的散光镜片也就装逼时候带一带,其他时候装着一脸精英相,学生会主席竞选答辩时候目无旁人、不屑一切的非凡气势至今为止还是一段佳话,要是郑号锡在一定当场嘲笑,顺便奉上眼镜求他看清观众席再说话。

但这位熙熙不是单名一个熙,全名叫张熙什么他现在也记不清,叠音叫着倒是顺口,但是宝贝在前在后差别可大,连带着眼神也不太一样。郑号锡被他肉麻的表情盯到手脚发麻,小嘴一撇就要往被单里缩。

损归损,直到现在郑号锡越搞不懂熙熙为什么要和金南俊分手,虽然他早就体会过对方吻技差的可以,除非放慢速度,绝无第二种可能让金南俊跟得上他的节奏,可就此以来接吻就变得煽情,让本来“试一试”的气氛变得暧昧不清。可真的爽,就像是口腔溃疡也要吃泡椒凤爪,高中时候还卖三块五一包,现在九块多,但还是人生救星,照买不误。对于这种事金南俊从来不和他同流合污,换句话说就是他舌头太笨,不会啃,不像那个从小不教就会伸舌头舔冰淇淋的郑号锡,灵活得不像话。

这又不能怪金南俊,有些人天生就是头脑不简单也四肢控制无力,上头郑号锡扶着他脸和他亲的情难自已,下面被金南俊手指戳着倒抽一口冷气。

“我说你会不会啊?”

“谁叫你这么紧,不好好松松等会儿更疼啊成不,”金南俊眉头一动,“宝贝锡锡伤着了怎么办。”

“我操!说了别这样叫我。”

郑号锡用力一蹬,勉强让承受着两个人重量的椅子从电脑桌前滑出去一丈远,晃晃悠悠差点没栽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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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不棒?”

“就那样吧。”郑号锡突然睁开眼睛,“你那个熙熙也是说上床你就和她上?”

“毕竟是女孩子啊……”

“那我不是说了你应该叫我哥?”

“啊?这种就算了吧。”

郑号锡盯他一会儿,又意识不清起来。好歹也是被折腾一个多小时,困得不行,他用手推着金南俊赤裸的胸让他往边上挪挪,没想到对方贴着他更近,只好妥协了似的赖在他怀里不动弹,“你又不是个穷鬼换个大点的床呗。”

“买了床没人陪我睡怎么回本?”

“睡睡睡,最好死在床上才好。”

“那当然好,锡锡身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郑号锡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哼,本来想假装生气,最后还是黏黏糊糊笑出来。

金南俊这学期上了一门通识,宇宙学概论,但毕竟是通识,不好讲太深,金南俊坚持了半学期就觉得无聊,都讲他自己知道的东西还不如翘课算了。后来为了点名去上的一节课讲了奇点定理,宇宙必须开始于一个奇点,他记得老师那么说。可是奇点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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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南俊说不清楚何时是喜欢上郑号锡的瞬间。

他知道人不是一开始就分清善恶明白喜厌,这世界有太多信息,一刻不停地冲向你,在洪流中总是摇摆不定,有时候他只想缩成一团,躲在随便什么石头后面,只要能暂时休息,他就心怀感激。

高二的时候他十六岁,在闵玧其的台球店里打工,那时候闵玧其和一个女孩儿厮混,但眼里没有爱情,可他写出来的歌词照样情意绵绵,骗得女生总喜欢缠着他不回家。

“没必要,”闵玧其说,“都是假的。”

他细白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明明是在跟金南俊说话,眼睛却瞥向电脑桌旁边压着的一叠笔记本上。金南俊知道那里面才是闵玧其真正想写的东西,而不是随便什么为了赚钱而随便接下的工作。

可人不能总心满意足地活着,他知道。闵玧其说他喜欢可以试着和他一起做音乐,金南俊想了想,就说,算了吧,哥,我不行的。

他其实挺喜欢的,可他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做音乐赚钱很难,他从闵玧其身上早就看到这一点,可为什么要呆在台球厅打工,除了赚钱,他也只是不想回家。一个巨大,空洞又十分冰冷的地方。他在那里取得自己与世界的联系,知道人的生命只是在一条宽广的时间洪流中颠簸起伏。

金南俊还以为闵玧其很关照他,具体表现在给他的报酬很丰厚,可有一天他找到接纳他的公司,像是收拾垃圾一样把台球室和金南俊都出卖了。

那天暴雨,金南俊自习课下课后从桌边站起来摇摇晃晃要往外走,接了闵玧其的电话,他揉着睡懵的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眼睛落向窗外屋檐下飞泻的瀑布,突然想起来早上他已经搞坏了最后一把伞,就是那时郑号锡递过来一把伞。

郑号锡还留着很短的头发的时候,手腕和脚腕还是一样细。金南俊特别注意到他发小即郑号锡的身材有两次,一次是郑号锡在足球队的时候,他因为班级赛人数不够被叫去做了替补守门员,虽然没上场,但是在胜利的时候和队员一起拥抱,胳膊从背后环过郑号锡,手臂还多出一节无处安放,只能折回手腕紧紧抓着他的腰。还有一次是在班里看他笑,像初生小鹿一样四处乱撞,怎么都站不稳,纤细的四肢好像马上就支撑不住他同样细瘦的身体。

那天晚上金南俊没有坐车回家,他拿着郑号锡给他的伞,像激流里独木舟上的旅人紧紧抓着桨,这桨又小,又轻,可是那是他唯一的桨,他带着他的桨流连在每一个蛋糕店门口,最后看中一个棕色的小熊蛋糕,他在橱窗外看了许久,它有圆圆的眼睛,又大又无神,却配上了一个用力弯起的巧克力弧线。

 

手表上短针指向八,长针在数字十二的右边,明明是他要去和闵玧其见面时候。但是那天他没有去见,那天天色页很特别,昼夜颠倒,明明是应该天黑,雨停了之后的天空却绽放出剧烈的光芒,橙色,红色,金灿灿的颜色,混着一圈蓝色的边,还没有飘走的乌云是灰黑色,远处的楼房是朦胧的灰色,好像要日出一样令人心神愉悦,可是明明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消失,沉没在黑暗里,很快月亮就要出来了。

 

那是笑吗?金南俊扭头回来看了一眼小熊蛋糕,又想,啊,不管了,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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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郑号锡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他越好要和朴智旻偷偷从医院跑出去做过纹身,在朴智旻知道的一个地方。朴智旻叫他等等他换好衣服,郑号锡就靠在病房门口,那天一整天天气都不错,阳光明媚,晚上夕阳光辉万丈,橙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斜射到他脚边,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金南俊打电话。

听筒里响了两声就被接通,金南俊有点沙哑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啦?”

“我送你生日礼物好不好?”

“什么?听不清啦——”

“我说!”

“啊锡锡你等下,晚上我给你打过去,泰亨打进来了。”

郑号锡撇了撇嘴,对着挂断的电话自言自语,我说送礼物给你啊,怎么现在连电话都不好好接。

金泰亨那家伙到底是有多需要你啊。

他想起来他还没彻底病到住院的时候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在金南俊铁路边的棚屋里聚餐喝酒,金硕珍难得在,那时还有闵玧其,朴智旻,金泰亨,喝醉后他们干脆留下过夜。

房间不大,郑号锡认识金南俊最久,顺利成章在东道主那里找到一个好位子,但想睡的舒服也得半窝在金南俊怀里。他仰头和金南俊讲话,南俊啊,我可能要住院了。

生病了就要治啊,对不对。没关系的。

金南俊闭着眼睛回答他,手臂搭在他腰上,秋天不是很热,他们还盖着薄被。郑号锡静静感受着这种重量,还有棉麻的触感,让裸露的肌肤得到照料,很舒服。可他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

“我会不会死啊。”

“说什么傻话?”金南俊眼睛露出一条缝,“只是治病而已,我会去看你的。”

“南俊啊……”

郑号锡扭过头,用嘴唇碰了碰金南俊的,他感受到金南俊一下浑身僵硬,却没有拒绝,他迟疑着用手摸了摸金南俊的脸颊,金南俊一下抓住他的手腕。

“睡吧。”

他知道金南俊是个好人,但未免太胆怯了。

但不是因为酒精,不是因为面对死亡的恐惧,他也会胆怯。

可是他没想到金南俊和金泰亨因为涂鸦被抓了 。

第二天金硕珍亲口说的。他抱着电话一晚上,半睡半醒也没等到南俊回电,早上头晕脑胀,打电话问金硕珍做了纹身很痒怎么办,金硕珍说开车没办法查资料。

“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呀!都是因为金南俊啊,这小子真的是。”

郑号锡才知道前一晚金南俊和金泰亨因为搞涂鸦被拘留了。晚上金硕珍刚做完医学实验,根本没接上电话,早上看到未接回拨过去,听到是警|局座机也很惊讶,后来才知道自己表弟又闹出事情。

他早上赶过去只能把金南俊带出来,因为和金泰亨没有血缘关系,或者是精神太累,根本忘了交钱可以保\释。

关于金泰亨,也是通过金南俊认识的。

郑号锡没法讨厌金泰亨,哪怕他们的小群体突然多了一个金南俊宣称要对他负责的人。

金泰亨太可爱了,他太爱人了,好像失去情感,就会变成失落的小丑,可是别人却没法不爱他,因为他像落难的王子,眼睛里有被灰尘蒙蔽的光彩。他有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他难过时紧紧抿起的嘴唇,像小狗一样失落的眼神 让人没法不倾注关心,甚至他高兴时候的胡言乱语都让人不得不对此微笑。

金硕珍说他已经把金南俊留在房间里叫他去洗澡换衣服,他要是想出医院兜风干脆绕圈把他带上一起再去接泰亨。 

秋天的风还是很潮湿。郑号锡打开车窗,撑在窗户旁边向外张望。风顺着他的发丝吹过,头发就纠结在一起,风里有太多的东西让它们变得沉重。他向窗外看,人群在短短四十五秒的绿灯下相聚又分开,就像在他短暂的清醒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熟睡不能醒来的生命里,如果相遇,也许连对视三秒的热情也没有。

“呀郑号锡?睡着了吗?”

郑号锡勾起嘴角。

“哥这么紧张啊。”

“睡着的话就不知道先回医院还是去警|局了。”

“先去接泰亨吧。反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睡了。”

“反正你怎么?”

金硕珍是真的没听清。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倒数三秒变绿的交通灯,松开手闸。

“反正总是等红灯的。”郑号锡说。

人群群聚在马路边,隔着车水马龙遥遥相望,可是在遇见前、分开后,他们都对彼此一无所知,不知是否会变化,或者总是原地踏步,他想他也许很难跟上金南俊的脚步,可是换种思路,他们或许也只是道路不同、在斑马线上匆匆瞥见的两人而已。

在警|局见到金泰亨时,郑号锡突然懂了金南俊。他愿意陪金泰亨,大概是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

警|员指着栏杆后的人叫他名字的时候,金泰亨抬起头来,还没收回去眼里的犀利,可是看到他们的时候一下就变柔软了。

像变脸一样,他突然就扁起嘴,委屈起来。

“哥——!”

拖长的音节让他听起来还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唉我们泰亨啊——硕珍哥真的粗心大意。”

金泰亨几乎是从替他开门的警|员身后挣脱出来,站到郑号锡面前却手足无措。郑号锡一把搂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粗心大意?你们要是细心干嘛还去玩这种游戏啊真的是操碎了大哥的心啊?养你们这么大——还抢我的吃的。”

金泰亨从郑号锡肩膀上凑过去,给他一个皱着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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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号锡清醒的时间很不稳定,所以能出来玩的时间也很不稳定。

他如果醒来就给金南俊打电话叫他来看自己,或者在聊天室里约大家出去玩,偶尔撞上金南俊刚好来看自己。自从那个暑假开始两人的关系除了肉体关系变化好像别无区别,反倒是其他人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郑号锡会突然死掉,所以就算知道不应该让他偷偷跑出来 ,也总是不加制止,这样一来反而悲伤的预感更加真实了。

“不会真的就那样消失吧我说——”

“乱说什么啊。”

“什么时候去海边吧?珍哥可以开车送我们吗?”

“我问问他。最近不忙的时候去吧——你盯着我干什么?”

郑号锡坐在金南俊靠着的高台上,就那样俯下身看他。两只手撑着脸,虽然眼睛不够大,但也让人分辨得出里面充满惊奇。

因为距离本来就不远,弯下腰后他几乎贴在金南俊脸上。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金南俊窘迫地喝一口咖啡,眼神飘向远处。

“总觉得该去一次了……你都说了那么久,玧其哥最近写不出满意的歌词脾气又大,珍哥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实验要做。还有啊,认识柾国后,他都没去过啊——”

金南俊躲开他,把捏扁的纸杯扔到垃圾桶。郑号锡顺着他的动作直起身来,看着金泰亨从远远的地方跑过来,“哥——我们来啦!”

郑号锡在心底长长叹一口气。他没法讨厌金泰亨,因为他是成长中的人没法抗拒的鲜美的诱惑。自由,纯真,好像未来一往无前,随便怎么走都能到达伊甸。

“怎么这么早就来啦?”南俊问。

“玧其哥说去海边呢!早点过来接你们才能看到落日啊。有印象以来我们多久没一起去过啊?”

“——去海边?真的是想到一起去了。”

“落日不是很像到世界末日吗?不过我们七个人还是在一起。世界末日见证人——酷耶!没有太阳会不会很冷?”

金硕珍在车里向他们招手。

金南俊被泰亨的问题笑到呛住,都快把刚喝下去的咖啡吐出来。

“泰亨啊,你不是说过爱就是光明吗?怕太阳下去会冷,不如给哥哥们分一点你的爱啊。”

“嗯?”被叫到名字,金泰亨转过头,露出一双装着很深很多东西的眼睛,“我的爱啊——很大很大!”他抬起手在空中挥起圆圈,“太多了,全都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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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下他们点了篝火,好像在火光里和世界隔绝了。自然的呼声下好像变成从海洋里爬出来的原始生物,只是在用智慧的方法驱逐黑暗。能坚守真心的人远不够多,但只要七个人在一起沙漠也会变成大海。

他们一起烤棉花糖,喝罐装饮料,疯狂打嗝,然后再互相嘲笑,一切被视为浪费时间的事情都一起做过了。但是他们年轻,总会那样想,不会有死亡的顾虑,好像走上康庄大道,自我催眠,自我安慰、在一点点温暖面前释放自我。

说来可笑,像是这个年纪的人本不应当如此多虑,可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人不是在自我斗争,只是自己和外部讯息的矛盾反覆。

金南俊想,他好像是真的喜欢郑号锡,只有这一点不需要别人告诉他。每个冬天的时候,他都偷偷许愿,希望下一年能和郑号锡变得更亲近。虽然今年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那也许是因为——郑号锡病了,他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被郑号锡当作消遣,还是作为离开前一点任性的羁绊呢。

他怕被丢掉,就像是妈妈很早就把他留在冰冷的家里一样,可那又不是他的错,他想,也许就是他的错呢?他知道自己只是被他人的感官统治得无法呼吸,可他也没法爱自己。或者说太难了,都不能指望童话中得到一个好结局,他又怎么配呢?

“不要太委屈自己啊。”金硕珍说。

金南俊回过神来,周围又只剩他们四个。三个弟弟一有机会就回互相打闹,好像前途无忧无虑,明天也无需烦心。

金硕珍是对闵玧其说的,他知道。最近闵玧其因为田柾国的事情心烦意乱,简直失去平日冷静。他给他带牛奶,买饼干,简直像是养宠物一样要把柾国捧在手心里,可事到如今又开始胆怯。

“我也有那样的权利吗?”闵玧其咬着有点粘牙的烤棉花糖,含混不清地回答。

“你说呢?你不是最讨厌喝牛奶。”

等不到回答,金硕珍失语,他无奈地向后靠在木质长椅的椅背上,才看到一脸傻相的金南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呀!你们活的不能像个年轻人吗?有点活力吧!”

“呵…什么啊。”金南俊举起可乐罐,傻乎乎地说,“年轻万岁。干杯。”

郑号锡晚上开始昏昏欲睡,半梦半醒,药瓶早就被倒空在篝火里,像蜉蝣一样顾朝不顾夕,他困得不行,还是蜷缩着靠在长椅旁说不要把他送回医院。

不过谁都没法送他回去,除了已经在帐篷里睡着的珍哥有驾照,否则大半夜的去哪里找车带他回去。

“不会送你回去的,哥。”金泰亨说,“难得聚在一起。今天真的很高兴。”

他眼睛直直地望着快要熄灭的火堆,因为光线变暗,根本没法看清他的表情,可是难得用这样正经的语气,金南俊吓了一跳,他抬手糊了一把泰亨的头发,“困了?这么严肃。”

“没啊……真的很高兴。”


九月份夜晚照样会涨潮。变得危险的海滩没什么好再呆下去,大家干脆就回到帐篷里聊天睡觉。半夜三四点的样子金南俊忽然惊醒,准备出去找个地方处理生理问题,突然发现帐篷里好像少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心跳那么快,胃坠得让人想呕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可是——郑号锡能去哪儿啊。如果他在岸边睡着,也许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他甚至想到他要每年这个时候带上啤酒回来这里,开一罐留一罐,当然是留给郑号锡。

他慌无目的地走了两步,小小地叫了一句郑号锡。

呀,可是,这种程度他怎么能听到呢。风很大,是因为海陆气压差的问题。从地球上空看,也许还能看到白色的动线,因为快要到冬天了——他还想留着这个冬天去许愿。

他在沙滩上一边跑一边喊,“郑号锡!郑号锡!”

最终他翻过堤岸跑向正在涨潮的沙滩,那里有一个小半个泡在海潮里的身影,金南俊还是没忍住发火。

“你他妈真的想死啊!”

郑号锡没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转过身静静看着他跑近,才告诉他裤子被水打湿了。

 

金南俊不敢置信自己耳朵:“你脱掉啊。”

郑号锡慢慢把裤子脱了,把衣服也脱掉扔到水里。

金南俊彻底没脾气,刚才突然冒出的火气也因为看到他静脉上植入的针头一下无影无踪。

“好冷啊…南俊。 ”

 

金南俊要过去抱他,但是郑号锡把他推开了。

“你不是要对金泰亨负责吗?”

金南俊深吸一口气,拉过他的手扭头把他往岸上拽。

“我和泰亨上过床。”

“……”金南俊气笑了,停住脚步转头瞪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骂,“你他妈说谎也不打草稿。”

“…我想让你多恨我一点。”

郑号锡精力出奇地好,裹着金南俊的外套,后半夜倒是没睡着,清醒地像是回光返照,只可惜第二天就发烧了,他还是不愿回医院,金硕珍赶着上课,对郑号锡穿着一条短裤裹着金南俊外套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离开前他把和金南俊和郑号锡丢在铁道旁边的棚屋。

“你要不要睡会儿?”

金南俊开了电暖器,把自己留在这儿的几套换洗衣服找出来,给他挑了两件尺寸小的让他换上,郑号锡垂着眼睛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接过来,“不睡,不想睡。”

“那你怎么?昨晚也没休息。”

“我睡够啦,一点都不困。”

“睡够了就别去医院了啊。”

“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你妈的气,死的又不会是我。”

郑号锡红着眼睛朝他招呼一拳头,被金南俊牢牢抓在手心里,他之前半跪在地上给他穿袜子,手在脚腕停了很久。高中的时候他就想什么时候到了本命年给郑号锡搞根红色的脚链,带上保管好看,可惜十二年没到,郑号锡先住院了。

“这么有精神?”

他一松手,郑号锡那只还没来得及穿上袜子的脚又掉回地板。

“呀!疼!”

金南俊没笑,把他往床上按,也没松开他手腕,单手解腰带,“等会儿有的你疼。”

金南俊把自己插进去,听着郑号锡光会喘气,他用尽全力让两个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不意外听到郑号锡低低叫了一声,于是单手伸到他前面摸了一把。

“没硬?”

“你他妈搞就行了,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

“哟我说你怎么火气不小?该挨操了是吧?哦,忘了,被我操着还生气呢?”

郑号锡哼唧一声不开口了。

他记得那种触摸的方式。轻轻重重,分布不均,一阵羽毛的轻浮后,确实在感受到疼痛。

金南俊总是没轻没重,那一晚上也一样。从他拿东西的方式可以看出他的冲动,想到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肆意而为,他要的东西不是总能得到,但是却执着地要命。

他按着郑号锡的腰要他翻身,四肢跪下趴到床上,这样他就能看到他脖子后面新鲜的纹身。脖颈长长的线条让那朵花像是倒着张在花茎上,汗水顺着金南俊的额头流进他眼里,废了很大的劲他才看清那是朵蔷薇。

“纹的时候疼不疼?”他压低声音,“你不是怕疼?”

郑号锡喘息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金南俊把湿漉漉的指尖从他嘴里面拉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倒他的颈椎上。他用一根大拇指压着花瓣,就好像那样他就能像是纹身一样陷到他的肉里。他拉扯他的头发,把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或者一只手拢着他的脖子,几乎叫他不能呼吸。

郑号锡就是在那样的眼神里输得一踏糊涂。他嘶喊,呻吟,抗拒,在这样一场无硝烟的战争中几乎是败北的程度,却没想到过要退出。

但是金南俊很快就发现不太对劲,郑号锡浑身都散发着不正常的热气,平时不安分非要闹腾的手也只是缠着被单,然而宝贝锡锡不经常乖乖听话,侵略者面对平日里不轻易大开的城门自然是忍不住要先进来探探路。

诚然内部高热的软肉吸得他混欲成仙,理智告诉他事情确实不妙,他强忍着大脑里传来的黄色信号才没扶着郑号锡的腰不管不顾地冲撞,转而用最折腾的方式慢慢研磨,然而唯一换来的动静就是身下平时喜欢尖叫的人不啃一声。

“郑号锡你真没事?是不是发烧了?”

郑号锡咕哝两声,两条腿软软地使不上力,金南俊折腾得没劲,还硬着也做不下去,干脆抽出来自己撸了两把出来不搞了,又把被子拉过来给郑号锡塞好。

“我操,冷死了。”

金南俊用胳膊把他揽紧一点,“那你靠过来一点啊,怎么老往被窝外面钻。”

“我还指望着你能让我热起来呢。”郑号锡眯着眼迷迷糊糊地说,倒是安分地钻到金南俊怀里。

“我费老大力了你不知道?”

“那怎么还这么冷……”

金南俊忍不住低头亲亲郑号锡头顶他分头发的那条缝儿 ,说来可笑,他没想过他们俩第二次安静地抱在一起睡觉居然是这样一个尴尬的时候。电暖炉在房间一角安安静静地散发着热量,但是郑号锡还是嫌冷似在他怀里抖抖索索。

「人是因为互相喜欢才想要在一起的吗?」他脑子里反复滚动这个问题,闵玧其曾经用否定句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他的眼前浮现出闵玧其被烟雾遮挡的脸,五官怎么也看不清,他凑上去的时候眼前一片空白,但慢慢地郑号锡紧闭的双眼出现在眼前,阖在一起的睫毛在轻轻地抖动,金南俊几乎都可以看见上下睫毛交错在一起。

郑号锡的眉毛很淡,像是初生的小刺猬悲伤的软刺一样又软又短,看上去既稚嫩又坚决。他用一只手就可以把郑号锡的脸捧起来,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接着他用一个奇怪的动作试图把郑号锡揉进他怀里,虽然那样就不能看到他的脸。

他的舌头顶在脸颊里面的肉上,因为一说话,上颚就痒得慌,好像新生的婴儿,太新鲜敏感,太经不起触碰,所以他干脆不讲话了。

他没料到郑号锡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他像是被拯救了,但是从哪儿,从有多黑暗的地方,他说不出来。他头一回不把这些事情计较在他心里的小匣子里,倒是想把盒子都倒空,从此之前的,十年五年里积攒的委屈都冲洗干净。

他看了一眼郑号锡,对方脸上的红晕还没退下去,在拉着窗帘、那么暗的光线里还能看到他在深深地喘气,金南俊突然起身,带起一阵风,郑号锡还没来得及抱怨,金南距就把床头上的台灯打开了,他逆着光线转头,潮呼呼的头发显出一个毛茸茸、发光的轮廓。

郑号锡哼哼几声,显然是对光亮不太适应,在金南俊面前赤身裸体他还是有一些无法抗拒的羞耻感,试图往被窝里钻,金南俊赤裸的手臂伸过去握住他的下巴,“别,我想看。”

距离金南俊十九岁还有一个星期的夜晚,他突然感到一种吸引力。在整个宇宙的奇点,在这个世界上属于金南俊的狭窄、昏暗、潮湿、充满郑号锡味道的房间里,他的世界将从这里均匀膨胀,虽然他还不能解释是什么导致这一切被改变,但也许早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宇宙已经开始了。


---

金泰亨后来再没出现过,什么狗屁宇宙原理,离结课有八百年距离,金南俊再也不想总提了,只是觉得很多事没意义,无论自动还是被迫,人总得往前走。

他梦见金泰亨从海边很高的台子上跳下去,挥动着双臂,像只蝴蝶。他设法和他老爸和解,也只是在冻着的冰面上得到一条细缝儿。

他宇宙的中心,被他折腾完的第二天又回医院了。那之后他们有一个月没见,金南俊下课照样去医院溜达,前几次只是看到郑号锡带着呼吸机,看到他静脉针埋到另一只胳膊。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垂下去像一个小小的流星尾巴。肯定很疼吧?他想,冰凉的药水冲进血管,为什么没有人帮他暖暖呢。

后来护士就开始赶他走了。

“病人说不想被探视。”

也许吧,这样挺狼狈的。金南俊自我安慰,郑号锡多爱干净一人啊。金南俊知道,他也许害怕了,他也许想逃,他总说自己在金南俊一往无前的人生中浪费了太多时间,他或许第一次感到恐惧,在棚屋,那是金南俊第一次问起他纹身的事情。

虽然时间还没过去太久,可已经不会发痒,也没什么感觉——可是那时候——疼啊,疼死了。疼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留下眼泪,但是郑号锡都没说过。

金南俊总是被动地接受,这一次也不例外。郑号锡拒绝他有一百种方法,最令人无法的方法就是直接说出拒绝,他想做的事没有一次不成功,金南俊知道,无论是他翻身跨在椅子上,双手捧住他的脸,还是像林中偶遇的鹿一样飞快逃开,选择权从来都不在他的一边。

他不知道郑号锡到底有没有和泰亨上过床,但是他不在乎,他知道郑号锡只是想让他多恨他一点,他也成功了,可比起讨厌郑号锡,他更讨厌他自己,他想保护他们俩,但是他都失败了。

或者说,他想过要保护很多人。他试图给闵玧其打电话,可他把房子烧了,然后就不见了。

金南俊后来知道他大概是搬到工作室住,可是再没联系了。他只知道闵玧其是个疯子,可是没想到空虚会让疯子痛得也要死掉 。

但是这样想想,闵玧其挺酷的不是吗?他也曾经幻想过做一个海盗,或者做一个英雄,但他在加油站找了工作,被辞退之前差点就因为无理的客人想要把加油站炸掉,但也没法做到。

金南俊开始真的忙着读大学,大三的生活突然忙起来 ,他回去过铁路边的小房子几趟,有时候会在那里住。马上要二十岁,已经要成年了不是吗?他试图在崭新的时间节点上接受一点新事物,学会接受真实的自己。

他试过往咖啡里丢棒棒糖,这样会甜一点吗?他想用这样的小事把生活填满。

春节前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以前高中的同学叫他去同学聚会,又说联系不上郑号锡,叫班长帮忙打电话问问。

“号锡吗?”

“是啊,你们不是最熟吗。”

金南俊说好,可临到头的时候又决定不去了,想打电话请假,掏出手机反而给闵玧其打了电话。几个月过去第一次电话,没想到他没换号。

他说今天阳光很好,出来转转吧哥,好久没聚了。

 

他曾经幻想过的一个下午,像是大雪天泡在温泉里,一瞬间水流绕着他打转,世界围绕他旋转,在不远处的未来,郑号锡会转头对他笑,一个人在前面蹦蹦跳跳,试图从高的没边儿的树上够几个果子给他,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像一尾尾金色的小鱼,在风里穿梭。金南俊跟着他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他们两人的包,里面装了书,水杯,纪念册,还有各式各样的礼物,但是他一点也不会嫌重,于是,他的心就开始均匀膨胀,散发温暖。他会让嘴角弯起一个微笑,眼睛也眯起来,两汪温柔的酒窝陷入脸颊,就好像现在——在一棵长着绒毛的果子里,他的宇宙会那样停止生长,成为最辉煌的映像。

可是现在除了一脸嫌弃的闵玧其没人在。

“别笑的跟傻逼一样。”闵玧其说,“就我们两个人,要干嘛去。”

“不是说叫柾国也出来吗?”

“哦……”闵玧其看向远方,但是废弃的铁道上没有什么能给他回应,于是漫不经心地说,“回去了。他妈妈把他接走了。号锡呢?”

“医院。”他们俩好像交换情报一样,彼此露出一个嘲笑。

“不抽烟吗?”

“……戒了。”

“哦。”金南俊喝掉手里最后一口咖啡,随手把纸杯扔到下面的铁轨上。“哥知道吗?我第一次抽烟,是你递给我的。”

“啊……是吗。我忘了。”

他是否也记错了呢。金南俊想,他记忆力一向不是很好,直到最近才回想起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在1967年才发现脉冲星。可是他太晚了,如今晚了半个世纪的某一天,即使脉冲星不断在向他发射信号,微弱,周期循环,但他还是错过了。在茫然的宇宙中,在没有讯号的黑暗里,夏天结束了。



「下部」


人对痛苦的感知比对快乐敏锐得多。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星星都不在夜里发光了,肯定不是因为有云层,而是因为没有人在抬头看。没有人本能地会去寻找他们不需要的东西,就像金南俊离开了台球厅,离开了加油站,却不是自己想要走的——总是不被需要,他知道。

有一个晚上他突然想起来闵玧其对他虚无的许诺——「你可以到我的作曲室来」。但是台球厅早就关门八百年,他连对方新的据点都不知何在。有时候他怀疑自己存在的必然性,似乎总是无疾而终,可仍然要和自己和解,他想,到底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只有自己才明白。

即使像一颗使命结束、被抛弃的卫星一样,我还是我啊,从今以后如果有多余的能量,我也可以去我想去的星星上流浪啊。

可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明白这一回事,在宇宙中漂泊了太远,他喜欢的星星已经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了。

 

因为没有打工,也没什么别的夜间活动好消遣,晚上的时间就在睡梦中过得飞快,小时候的梦魇重出江湖,金南俊像是小孩一样紧紧缩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哪只眼睛看到,巨大的窗户上投射出巨大的黑影,边缘在被单的褶皱上顺着动作移动变幻,下一个瞬间如同失重一般坠入宇宙,潮湿、闷重,充斥着二氧化碳的小小的宇宙,像是塌缩一般,密集地灌进他小小的被窝里。

 

他偶尔抽时间坐车去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闲逛,他去自己从没去过的餐厅吃饭,认识不一样的人。他尝试去学会主动表达感情,给闵玧其打电话,给珍哥打电话,后来又给朴智旻打电话。

他还是从郑号锡那里认识朴智旻的,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病友。他弄不清楚人活着几十年为什么会出这么多毛病,也搞不清那些长长的学术名称,干脆就不去了解。反倒是朴智旻很惊讶,约他在舞蹈教室前面的咖啡厅见。

“没想到哥会主动打电话。”

“只是觉得现在大家都不出来聚,很无聊。”

朴智旻笑了,“我还以为哥没这种感觉。号锡哥反而经常觉得很无聊。”

金南俊喝不下去咖啡,眼睛盯着周围白色瓷杯周围一圈奶沫,或者说他早就想到他俩见面会聊到郑号锡根本就是意料中的事。

“他啊…他怎么说?”

“那时候就,”朴智旻摊开双手,“每天清醒的时候很无聊。他还说哥总是忙别的事,有时候短信也不回。”

“是吗。”金南俊尴尬地揉揉鼻子,“我还没那么丧尽天良吧。”

“哥好像只对自己关心的东西感兴趣。”朴智旻搅了搅咖啡,话接不下去,两个人沉默起来。半晌,朴智旻又笑了笑,“说点别的好了。”

 他描述郑号锡病的更重时偶尔清醒,会用手指拨动接在静脉上的输液针头,他有时看金南俊带给他的书,更多的时候只是发呆,因为很快又会陷入昏睡,或者试着张开又握紧拳头,感受血液回流。

“他经常说哥要是不来看他肯定没勇气活下去,可我那时候还陪着他耶。”朴智旻做一个鬼脸,“后来我出院就回舞蹈教室工作了。”

他和朴智旻聊起以前他们七个人还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远。朴智旻是在他们最后一次去海边不久后出院的,刚好也是田柾国和金泰亨离开,他们四分五裂的时候。他们从咖啡厅出来,天已经黑了,但城市里熙熙攘攘的灯光看起来还是充满生活气。

朴智旻朝他招手,“春天哥也要多穿点啊,很容易感冒的。”他吸吸鼻子,自己搭车走了。

其实金南俊也不知道郑号锡去了哪儿,春节前最后一次和闵玧其见面,那时候他骗他说郑号锡还在医院,可实际上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虽然郑号锡叫护士转告他别去,可他也知道郑号锡每天躺在医院会有多空洞。他会做梦,他会害怕,他也会在意识陷入模糊的时候感到心脏暂停的麻痹,他在那种时候大概也花很多精力想他。金南俊后来才下定决心要和郑号锡告诉他的对着干,可惜去了医院才知道,起先是转了病房,后来连找到新的病房也见不到人。

“208床?出院啦。几天前的事。”

金南俊站在马路边,他动情地想,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幸运,能够享受长久的温情,得到打个电话就能互相见面的友情。

这世界上的人能够得以拥有的缘分,常常像是斑马线前的人群,隔空相望三十五秒的红灯,终于能够相见的时候也总是擦肩而过,多寂寞,多孤单,在人群中回头的时候也无法得到哪怕只是一秒钟的回应,可也许他们会在路上认出对方也说不准,也许会当场掉头,哪怕要走回原来的路也在所不辞,因为生活总是曲折不定,无论走哪条路都能走到终点。

我知道了,我错了。他不想只是循环往复地盯着他狭窄的世界,盯着自己的错,踩自己的脚跟,回到原点,再次犯错,就好像一个有限无界的完美牢房,永远都不能迈出一步,可手机里唯独郑号锡的电话,他还是没勇气拨出去。

郑号锡偶尔像是黑洞,把自己的想法整理得干干净净,再一丝不苟收好。设想在人组成的宇宙中,有一个坍缩中的恒星,他曾经光芒万丈,但如今却一声不吭地将燃料消耗殆尽,冷却收缩,变成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引力场。

可我要做宇航员啊。

宇航员先要学会面对自己的黑暗。

再稍微等一等我吧,金南俊想,等我能再勇敢一点,就差一点点——就像曾经在海边,不知为何心就开始惊慌失措,汹涌地跳动着想要找到你的时候一样,想要大喊着求你不要突然消失一样——我不会放弃你的,如果你出现,我就原谅你,原谅你说什么自己马上就会死掉会消失的傻话,原谅你这个笨蛋不能坦诚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

春假结束后,他应学妹邀请去假期社会活动课程帮忙当模特,理由是手很好看。去了之后才知道是花艺课,从手套里伸出手就接过一束花,被指令站着别动,冻僵的手直到流出一粒血珠才知道被花杆上的尖刺戳破手指。

学妹慌忙找来纸和创口贴,被金南俊摆手拒绝,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来帮忙又给人添麻烦实在不是他的性格。他把手指含到嘴里舔一舔,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花啊?”

“蔷薇啊!”学妹微微睁大眼睛,理直气壮地假意埋怨起来,“学长谈恋爱的时候都不给女朋友送花吗?”

“花也…”

“蔷薇的花语是爱的思念哦,传说刺是因为守护爱情才存在的。学长不会是有什么秘密的感情没说过吧?”

学妹指了指他细小的伤口。

金南俊笑了笑,“那也不是你们不把刺修剪干净的理由哦。”

“知道啦,请学长吃饭吧。”

金南俊笑了笑,想到郑号锡,不知怎么回事拒绝的话就变得轻易能够说出口。

“诶……以前不都是回来的嘛!别的姐姐说想和学长认识呢。”

“我又不是单身,不会再答应你这种要求了。”

“什么时候啊?”学妹惨叫一声,“不会真的以为只是来帮忙当模特吧学长!”

“不是吗?真的以为只是简单的拜托,”金南俊微微挑起眉脚,“对不起,没办法赴约了。”

从活动中心出来,金南俊心里轻松很多。他专挑路边的积雪踩着走,好像小孩一样重新生长了一遍,抛掉无用的信息,只专心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大雪,金硕珍打电话叫他出来吃饭。金南俊全部的生活好像都通过电话发生,电信号,他想,电信号是全部,生活,神经系统,全部。

因此他早该料到,金硕珍一脸平静地说晚上聚聚,好像是神经系统另外一个指令,让他机械地拌饭,一口一口塞进嘴里。

“专门叫玧其来了,不用操心,麻烦的事给你解决了。”

不是……麻烦的事是另一个。金南俊皱着脸,像一棵长了五百多年的大柳树,春天里还在颤颤巍巍地想要发芽开花,眉心能夹住经过的小飞虫。

“那其他人……”

“智旻?当然来了。”金硕珍的声音平静地有些悠远。

金南俊感觉自己好像被看透了一样,可他没法忍住不抬头,等他和金硕珍眯起的眼睛对视,就知道为时已晚。

“南俊啊,你真的和我一点都不像,除了厚嘴唇我们到底哪里像是兄弟俩。”

金南俊想了想没法反驳,姑且把这唯一相似的一点当作夸奖,然而金硕珍理都不理他,继续讲下去,“而且我的更厚一点比较好看。”

他没理金南俊毫不尊敬兄长的一个大白眼,把它当作对方臣服于自己美貌而无法克制的冲动,况且他今天心情好,突然就笑起来,“今天给郑号锡打电话也是,第一次发现约他出来玩还唧唧歪歪非要人劝——”

“号锡…郑号锡他一直不都那样吗?”金南俊委屈,“说什么都要犟……”

金硕珍换上一副古怪的表情,“什么,人在我面前可乖了,你问闵玧其?郑号锡多乖一小孩儿啊。”

“那怎么成天——”在我面前活像野蔷薇附体一样,刺扎的人疼。

金南俊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的档口,郑号锡真的给他整了个野蔷薇,当时看到他脖子后面红红黑黑一大片,金南俊看到就来气。到底怪他不是怕疼,再说一大男人纹什么不好,看人家都纹只虎纹条狼,再不济百鸟朝凤,纹个小花小草算什么回事儿呢。可不得不说郑号锡眼光真好,换个人都纹出来不是那感觉。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爱的思念,说来老土,可金南俊食髓知味。

金硕珍放下筷子,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但是作为哥必须要劝你,想要做的就去做吧。他一直很喜欢你的,你应该知道吧?”

“哥,”金南俊叫了一声,他脸上有点泛红,看起来怪狼狈,“说什么呢。”

“我曾经说过别太委屈,可惜你们一个都不听我的。”金硕珍摇摇头,“多吃了两年米,我至少看的出来,你和号锡,玧其和柾国。但是你和号锡不一样,还有很多路要走,而且我们七个,没人能让我们分裂。”

金南俊用手抚着后颈,舌尖咬住了一样说不出来那句谢谢。金硕珍又举起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别停。会回来的。知道吧?”

金南俊点了点头,有点心事重重,可金硕珍朝他挤眉弄眼,“吃饱了好干活啊,南俊。一定要来啊,我可是专门来劝你的知道吧。”

金硕珍说完便不肯一声地吃起来,好像面前的东西都是世界级珍馐,他心满意足的表情看起来竟有一点事到尽成的意味,但让金南俊莫名地放松下来。

好吧,他想,就像他需要一点动力去摆脱伤感一样,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去见郑号锡。


金硕珍不愧是比他们更早体验社会生活的成年人,把聚会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小酒吧。

他自己倒是一身轻松,没什么事情好担忧。金南俊一个人在宿舍挑了半天衣服,最后想到无论如何也只是去一趟脸都无法看清的小酒吧,除非穿一身亮片,否则穿和脱光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还是迟到了,等他到了之后金硕珍已经等到无可奈何,和学妹早就勾搭在一起,闵玧其表情淡淡的,但圆桌上开心果已经剥完一轮。

开心点啊。金南俊想,他用手指戳着自己的酒窝给闵玧其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闵玧其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把一半剥好的坚果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吃掉了另一半。

于是金南俊一粒粒拣起来吃了,吃完了又找东西喝。

“其他人呢?”

闵玧其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吧台上坐着的金硕珍,确定他也能看到,又转脸面向舞池。

金南俊就是那时候看到郑号锡的。他正在撬一瓶啤酒,瓶盖像往常一样不知道弹飞去哪里。但他无比清晰地听到液体自己在制造泡沫的声音,时间放慢,郑号锡挤开人群,脖子上的黑色缎面朝他投射着柔和的光,低陷下去的衣领边缘闪着黑色亮片。

亮片。

金南俊想,他又回来了。

闪亮发光的郑号锡,值得所有人疯狂爱上的郑号锡。

他们要是回到高中的时候就好了,他想,那时候如果他们再一次偷偷溜进舞厅,他就要在郑号锡第一次穿起黑色亮片、用缎面颈圈吸引全部人注意的时候,就紧紧地抱住他,在旋转着像是粉红色蔷薇星云的灯光下,像是他的恋人一样疯狂地和他接吻,让其他人都为之发出失望的深深叹气。

然而时光不能倒流,郑号锡和朴智旻手牵手一起回来,跌坐在他们对面,笑成一团。

闵玧其向后一靠,歪在沙发上喝酒,把金南俊一个人晾在圆桌边上,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对郑号锡和朴智旻的对话特别有兴趣。

郑号锡和朴智旻逐渐有点说不下去,郑号锡突然起身,像是课婚礼上宣誓一样严肃地宣布,“我要去洗一把脸。”

闵玧其翻一个白眼,踢了金南俊一脚,他才从僵直的动作里大梦初醒,偷偷跟上去,看到郑号锡的衣角消失在洗手间的门背后。

金南俊想都没想,只是紧紧跟着,打开卫生间的门,庆幸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打扫得勉强算干净,像是电影里最后摊牌的地方,甚至外面的音响声都缩小一半,把他们紧紧挤在这间小屋里。

郑号锡用水扑脸,好像是在专门等金南俊来一样,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

金南俊笑了。他又爱又恨他这副样子,郑号锡总是这样把他牢牢抓在手里,可他也恨自己不够主动,于是主动问起来。

“出院后最近忙吗?”

“没,补功课。舞蹈教室最近也忙。生病这么久要恢复也很难,你知道的。”郑号锡飞快地瞥他一眼,又用手去撩耳鬓的头发。

金南俊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问,“那你怎么也不来个电话?”

“你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啊。”

“我是——”

“是什么。”

郑号锡镇定地问。可惜他手指揪着耳垂,微微颤抖。

金南俊眼睛眨了一眨,他本来想问,没放弃我吧,还喜欢我吧,可他已经问不出来,他也没必要再问。

我他妈爱他,金南俊想,自己是在追求爱,还是只想要爱本身呢?

他根本不需要解答。

人们的思想总是随意延伸,在时空中交相杂错,却很难遇到一起。他和郑号锡是否也在茫然无措中失去碰面的机会,虽然对逝去的不得而知,可是对于未来,他再也不想失去了。


“还好你回来了,这几个月我都很想你。”

金南俊偏过头去,眼睛朝着镜子,刚好对上郑号锡的眼睛。

那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的泪水就突然潸然落下,张开的嘴里咬着手指关节,呜呜咽咽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是他好歹在汹涌的情感中找到船锚,走过来两步紧紧抓住金南俊的衣角,关节全都泛出青白。

金南俊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郑号锡从背后拉过来抱在怀里。

是他太幼稚,宇宙不应当用时间计算,就像情感在对视时全都空无所有,耗尽这世界上的全部词汇也无法描述出口。

“唉,你……怎么又哭起来了?还真是个小哭包不成?”

“你从来、从来没这么讲过……”郑号锡抽抽噎噎,金南俊只好忍着欲望和脾气抽张纸帮他擤鼻涕。

“我还以为你从来都没想过要我……”

金南俊叹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更用力地把郑号锡扯进怀里,亲他额头,亲他鼻尖。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都是你在跑。那你这么久躲着我干嘛?”

“…我怕你只是不会拒绝。”

“我从不会拒绝你的,你知道啊……我不会再随便答应别人了,真的。”金南俊手足无措,只能扬起头贴近他的脸,确认他皱起来的鼻尖,“别哭了嗯?”

“没哭!”

“那你他妈这…”金南俊想了想又闭嘴,像是一辆轰轰发动起来要去远方的机车突然熄了火。

他还从来没对他表白,他以为对方早已明白他的心意,原来无论是谁都对确认和誓言敏感得如同风眼过境。

他看着郑号锡手忙脚乱地擦眼泪,可惜泪水源源不断地流下脸颊,于是他又把头侧过去,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眼角,又亲他嘴唇。

他突然想起来好久之前上过的宇宙学概论那门课,夏天的教室里,电风扇很混乱地在转动,摇摇摆摆,好像随时会掉下来,空调还没师傅来修,他有点热,出了一点汗,无心听老师上课。

他打开手机,上面是郑号锡回传的短信,说,你别逃课,下课再来看我吧,再带点好吃的,医院食堂难吃到吐啦。

他发了一个字,好,然后收起手机,老师在讲台上叹了口气,说,我们要结课啦,在那之前,我重复一下开课时候说过的话,宇宙里时间没有回溯,总是会往更宏大的地方发展。大家早点准备考试吧!顺便祝大家这学期期末顺利,哦不,按照宇宙的发展法则,是祝大家未来的生活顺利。

班里稀稀落落的笑声和掌声响起来,金南俊歪着头,笑了一下。他想,等会儿给郑号锡带点什么他才会喜欢呢。他又想,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因为想我才叫我去看你呢。

我们也一起往前走吧郑号锡。


-fin-






5.6:

singularity

我俏丽吗啊这不就是奇点的意思吗我爆哭

我太爱逼黑了我爱小包 我的梦想都在你们身上实现了我只有一点点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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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文章结束后的碎碎念:

(有剧透)

文里上部里knj一直很喜欢jhs,但是不愿意说出来,大概是因为他一直被来自别人的信息制约,包括读什么专业,虽然说的是「没考上」,其实是父亲不要他去读他自己想要读的专业;包括闵玧其教他抽|烟,他和女友分手,他和jhs在暑假的时候上|床,都是因为行为对象的指令,但是在这里他也有真心,就是主动要去医院见jhs。

但是对于jhs来说未来很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回消失,或者终止,但是他更害怕knj一开始只是因为他的要求才会对他有亲近的举动。

所以下部结局有解,如果knj仍然把他当作宇宙中心,只要他自己开始行动向中心靠拢,就可以得到。

虽然也有穿越时空的理论之流,但是从时空的维度来说四维空间是没办法回溯的,一切的结局都在宇宙诞生时就注定,就算穿越时空改变故事的开始,也只能是悖论或者平行宇宙。在这个时空里小金小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能知道结局,这就是结局又绕回那个暑假前,也就是文章开头的方式。

(但素果糖那篇就没这么幸运了 因为myg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摇的人

而且谁叫我只是写写72实际并不吃呢嘻嘻

我应该是很多都没能写出来

太废了 但是写文看书这些真滴好有意思啊啊啊啊啊比考试有趣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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